第五章雾霭奶奶和魔法镜子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小孩子们往往在游戏中途抬头时，发现她已经站在那里了，穿着柔软如薄雾般的灰色长袍，披着的也是柔软的灰色长斗篷，朦胧的灰色面纱就像薄雾般笼罩在她脸上。有时透过那层神秘的面纱只能隐约地看到她的脸，有时她的脸却闪耀着光芒，很清晰地出现在孩子们面前。只有孩子当中的某一个人做了一件慷慨或者勇敢的事情，并以为没有人知道的时候，她才会出现。而且，如果孩子还为自己做好事不留名的想法而感到高兴，碰巧他们抬起头，就会看到这位灰色老太太带着闪亮的赞许的微笑出现在空中。然后她又会在瞬间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内杳无踪迹。关于她的传说，孩子们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孩子们有一个大家庭，都有着犀利的眼睛，但没有人看见过她，直到有人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做了些好事，她才会出现在他们当中。他们住在海边，海上的雾气经常笼罩着数英里的海岸线，只能看到万物模模糊糊的轮廓。所以他们城里的堂兄每次一听到他们谈起这个灰色老太太都要哈哈大笑，说那个所谓的雾霭只不过是哪天气候潮湿产生的一小团海雾，但孩子们都知道那不是。

虽然她从没和他们说过话，也没有对他们微笑过，有时突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发现有人吝啬或者贪婪时甚至会显得难过，啊，那天她看到威尔汉撒谎时神情是多么的严厉啊！后来有一天，她给梅留下的那个顶针一戴到中指上，针就飞快地穿梭起来。

除了她，还有谁可以给乔治带去一双能让他跑得飞快的皮靴呢？那双靴子让他跑得连他那条追赶猎物的小狗奥斯特都跟不上。而对于莱利亚来说，所有人都知道雾霭奶奶在莱利亚身边闪现后，她就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瓶来自遥远埃及有“妙语”之称的阁楼盐，在舌根放上两颗盐粒后，她的谈吐就像阴霾天里的一道阳光，妙语连珠让大家捧腹大笑，舌灿莲花让人受益匪浅。

所有人都知道，在都铎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她就给了都铎一双柔软温暖的手套，即使都铎长大了，那双手套戴着还是很合适。它们是一双多么神奇的手套啊！不管一个人有多冷，即使他冷到连牙齿都打寒战了，只要一戴上它，身体里面就会涌动着一股暖流。而都铎正是用它来温暖了那些朝他走去的三脚狗和病猫，也为那些寒冷的老人们带去温暖，因此大家都很喜欢他。他们说都铎使他们有新生的感觉。但是，汤姆、威廉，还有其他的孩子，他们就没有雾霭奶奶留下的礼物吗？

啊，是的，但他们仍是一个快乐的大家庭。即使在雾霭奶奶出现之前，他们也是一年四季都得靠吃鲱鱼和干面包过日子，偶尔吃吃土豆，住在小茅屋里的日子却是那么的快乐。而那些城市里的孩子们觉得自己住着大房子，要好很多，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她。

现在你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孩子聚在一起，看着那个躺在他们前面的地上的东西了。雾霭奶奶又给他们留下什么东西了。是什么呢？他们也不知道。阳光照在那上面，就像池塘的水面一样波光粼粼。孩子们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自己倒映在其中的脸庞，就像平时探头看着屋子背后的水井一样，只是这个东西照得更清晰。它到底是什么呢？雾霭奶奶到底要把它送给谁呢？他们脑海里对它有无数的猜想，却没人能告诉他们答案，于是他们决定把它交给亲爱的妈妈，让妈妈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啊，亲爱的妈妈，她肯定知道，她几乎什么都知道，就算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她也总是会想办法帮他们弄清楚。那也是妈妈最好的地方。当然，她也做饭给他们吃，给他们做衣服，生病时照顾他们，但妈妈最好的地方是她从不会因为太忙而无暇看他们带给她的东西，随时会为他们解答问题。因此他们一致决定，把这份新礼物带到家里去问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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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欣然接受了。无论他们带给她的是一只海星，还是从未见过的海带，她总是能够接受他们拿给她看的任何东西。她接过来看了看，告诉他们，这份新礼物是由某种罕见的金属做成的，看上去像是在穿衣镜被发明出来之前古代的人们使用的镜子。“或许，”她又说道，“它是海浪冲上来的。”但孩子们听后嚷嚷道：“哼，才不是呢，它是雾霭奶奶留下来的礼物。”他们对此相当的肯定。但它到底是留给谁的呢？即使妈妈也没办法解答他们的问题。

最后，大家决定把它挂在茅屋外面的墙上，让所有人都能够使用它。就这样，它被挂在那儿一年又一年，啊，最神奇的是，孩子们照它时总看到些很奇妙的东西！它绝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至少不是任何一种你所见过的东西，但是说不定你也见过它，谁知道呢？

好吧，不管怎样，孩子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面魔镜。它总是能够自己旋转挂绳——真诡异。噢，我忘记告诉你了，它被一条绳子挂在墙上，保持对着东边或者西边的窗户，好让孩子们每天早晚都能照到自己。一开始他们觉得这样是一个好主意，可它会自己反过来出其不意地照在他们面前——突然间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镜子里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说，当梅认真学习了一天之后，因为太累了，就对她的小弟弟们发火，结果她一抬头就很纳闷地看到银色的镜子里突然照出一只熊。有时乔治吹嘘一些他并没有做过的好事时，他就会瞥见镜子里一只五颜六色的大公鸡在那里趾高气扬地踱步，好像自己是农场主一样。有一次，贝塔比别人先到家，看到爸爸带回家的苹果，她拿起最大的那个就要咬下去，这时，银镜突然转动起来，把自己光滑的一面照在她眼前。出现在镜子里的不再是她那张肥嘟嘟的小脸，而是一只贪婪的小猪在狼吞虎咽吃一堆苹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这还是使她感到羞愧，于是她悄悄地把苹果放回到桌子上。

但镜子里的画面也并不总是这些让人不愉快的，有时这面小银镜也会照出漂亮的画面。某个明媚的夏日，一心想着出去晒太阳的梅却在家里待了整个上午，就为帮她亲爱的妈妈缝一件给贝塔的夹克衫。她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小镜子，发现镜子里站着一位美丽的圣徒，头上还有一圈金色的光环，就像梅在城里的教堂看到的一样。圣徒脸上的微笑散发着光芒。那个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它消失后镜子又恢复原先银光闪闪的镜面。

有一天，乔治带着小贝塔划船出港，要去大城镇的另一边。他舍不得吃饭，用自己仅有的几枚铜币给贝塔付钱，让她可以爬上灯台看到世界有多大。晚上他们回到家里，很累但却很快乐。贝塔照了照镜子，却发现圣克里斯托弗正把基督的孩子举在肩上，要渡过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流，但不知为什么圣克里斯托弗的脸却是乔治的脸。“看！”当她指着镜子喊起来时，乔治转过脸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它闪亮的镜面。当然，从那儿以后，贝塔就开始叫他“圣托里斯托弗”了，心里默默期待着几年后他真的可以成为那个引导许多小孩安全过河的伟人。

还有另一次，都铎在沙滩上把一只惶恐不安的猫从一群男孩子手里救出来——他们正要虐待那只猫。男孩们都在他背后嘲笑他是胆小鬼，但他却勇敢地救了一只猫，把它抱在怀里带给妈妈照料。当他从小银镜面前走过时，镜子的深处出现了一个年轻的骑士的身影。他有着一副坚毅的面孔，脸上纯洁和勇敢的神情让都铎停下来研究那个镜子，想着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样一次又一次，每当孩子们做了一件善良的、诚实的，或者有爱心的事情时镜子里就会闪现出一些美丽的画面，而当有人发现时，画面马上就消失了。于是，就这样，它不停地提醒他们回想起雾霭奶奶看到他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时眼里出现的快乐神情。说起来也奇怪，雾霭奶奶在那面小银镜被挂在墙上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或许她觉得他们不再需要她的出现了。

许多年过去了，当雾霭奶奶再一次路过他们家时，孩子们都长大了。她去世时，孩子们都聚集在她床边，她让他们把那面仍然挂在墙上的小银镜拿给她。她接过来后，把它摔成碎片，给了八个孩子每人一片，然而，每片很快变成了一面和原先一样的大镜子。她告诉他们要永远带着它，说完她就微笑着离开了。后来，孩子们离开彼此，去往世界各地，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那面银镜，把它挂在自己的卧室里。每个人只要朝他看上一眼，就可以知道那天他们是否把时间花在了正确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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